我所理解的益智教育,并不是由脑科学家和教育学家设定好的关于家长怎么做、孩子怎么学的条条框框,而应该是一种将教育思想寓于最细枝末节的生活情境中的更为丰盈自然的教育境界。
大多数孩子在青少年时期会有一些反叛的精神,觉得家长的思想和教育方法迂腐至极,因而在获得成功(通过考试或者赢得奖励)的时候会夸大自己的天分或努力,而只把后勤类的支持(做饭、洗衣等日常事情)视为家长的成绩。我曾经是这样的反叛群体中的一员,在考上大学,离开家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我欢呼雀跃,认为自己终于挣脱了父母传统而胆怯的观念的束缚,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自由独立的生活了。
若干年后再想起这些,我才惊觉那个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在我的童年时期,益智教育等先进的教育方法也许并没有兴起,但我仍不知不觉地受恩于此。只不过那些受教的情境散布于生活的各个角落,并未引起我的注意而已。
小时候,我很享受每晚睡前和父亲一起阅读《十万个为什么》的时间,书里那些短小精悍的篇章总能开启我的好奇心,让我沉醉于大千世界里各种有趣的知识。每逢夏夜,父亲和我便会在楼顶的坝子里铺上竹席,对照着书本在群星闪烁的天空里寻找黄道和各个星座。然后父亲会给我讲故事,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关于外太空来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的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听得很入神,后来就开始不满意父亲所设置的情节,自己把故事讲述下去。这种看星空的经历并不是童年的专属,在高中的晚自习后,我和心情低落的好友一起躺在跑道上仰望星空,觉得宇宙辽阔,个人的委屈因而显得渺小,从而有勇气重新相信梦想离我们很近。那时候的我不会知道,后来的脑科学家们会把创造类似看星空一般静谧闲适的低压力状态视作益智教育的黄金法则。我也不会知道,现代最先进的教育方法提倡家长以阅读、亲近自然等方式有意识地培养孩子的表达能力、实践能力和想象力。我相信那时候我的父亲也不会知道这些,可他仍然给了我一个如此益智的童年。
我曾在姨父午睡的时候拆散了他的闹钟,仅仅因为想弄明白闹钟为什么会在指定时间铃声大作。当时我以为我能在拆完后把所有的零件重归原处,结果却失败了。姨父起晚了,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家人都埋怨我,可是父亲说,会动手是件好事。在向姨父道歉后,我知道了好奇心和动手操作是被允许的,但应该为计划提前安排好补救的措施。我也曾为是否加入陌生的小伙伴们的游戏而犹豫不决,我对父亲说我不认识他们,可父亲鼓励我说没有人天生就是互相认识的。后来我不再把陌生当作交流沟通中胆怯的借口,我明白一个成熟自信的人应该在任何环境里保持落落大方。我也曾纠结于上哪所学校、选择文科还是理科等问题,在亲戚、师友们各执一词的时候,父母告诉我,我应该理性地自己作决定,并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后来有很多次——在我对着台下一群陌生的面孔也能自如地表达的时候,在我迷上生物学科并想起幼时读过的《十万个为什么》植物、动物分册的时候,在我毅然放弃保送的机会选择参加高考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幸运的孩子,因为我早已从父母的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很多道理,并开始以自己的方式从生活中汲取更多的养分。
我所理解的益智教育,并不是由脑科学家和教育学家们设定好的关于家长怎么做、孩子怎么学的条条框框,而应该是一种将教育思想寓于最细枝末节的生活情境中的更为丰盈自然的教育境界。让孩子聪明的秘密在于为其打造最适合其成长的空间,家长应该鼓励孩子热爱其所学的知识,并学会在记忆和运用那些知识的时候得到愉悦感和成就感;他们应该合理地发扬孩子的个性、支持孩子的兴趣,即使有时候他们无法理解那些个性和兴趣;他们应该给予孩子诚恳的支持和建议,以帮助孩子充分发掘其内心的宝藏……只要家长把孩子看做是独立的个体,引导孩子而不是约束孩子,尊重孩子而不是命令孩子,孩子就会渐渐成长为拥有一个愈发友善而灵魂丰富的人,那样对家长来说,才是收获了比高分更大的成就。
(转引自《中国教育报》2008年12月18日)
(作者——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