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6年以前的事了。我在三年级听了几节语法课。在其中的一节课上,女教师维尔霍汶尼娜讲了一条规则。孩子们好像理解了这条规则,也举出了一些例子,把规则背会了。在第二节课上,女教师提问这条规则,可是只有少数几个"最好"的学生还记得,其余的学生都忘记了。为什么忘记得这么快呢?不是昨天还回答得那么流利,而且全都背会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于是,又重新让他们背诵,重新举一些例子。到了第三节课上,仍旧是那幅情景:还是那几个"最好"的学生知道这条规则。这时候,女教师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头搞"教过的东西"了,她开始讲解新教材,而关于那条"教过的"规则,只是说:你们回家后背会它,我要检查的……
接着我又听了10节课,苦苦地思索着:为什么孩子们要记住学过的教材是这么困难呢?每听过一节课,我思想上就进一步明确起来:对于没有充分思考过的规则进行死背,只能获得表面的知识,而表面的知识是很难在记忆中保持的。不懂的东西像雪球一样,一节课接着一节课,越滚越大。每一次下课后,我就跟教师们在一起思考:脑力劳动应当怎样进行,才能使知识保持在记忆里,才能使识记变得牢固,才能使儿童既进行一些意志努力而又不感到特别困难地回想起规则呢?我们不断地研究识记和记忆保持的心理学规律性,提出各种各样的设想,企图弄清脑力劳动效率太低的原因。
为什么这条语法规则这么难记呢?不是看起来学生已经理解了吗?是不是因为对学龄初期儿童来说,抽象真理(规则就是抽象)本来就很难识记,更加难以在记忆中保持呢?我一边继续听维尔霍汶尼娜的课,同时也去听别的教师的课。我常常在一天里听5节甚至更多的课。为了深入地弄懂事实和现象的究竟,为了更广泛地概括和比较它们,这样做是有必要的。这对我和那位女教师以及别的教师来说,都是一个从事紧张的脑力劳动的时期。我们大家的思想,可以说都集中于一点: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抽象真理的识记和在记忆中保持的巩固性,归根到底取决于什么?我们从这个角度来考察课堂上的每一种现象。
由于积累了大量事实的结果,在我们面前揭示了一条很有意义的规律性:学生应当识记和在记忆中保持的抽象真理越难,越是需要像使用钥匙一样用它来解释各种事实和现象,这条真理概括的事实的范围越广,那么,要识记和在记忆中保持这条真理,就在更大的程度上取决于学生究竟独立地分析和思考过多少事实。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即学生在思考事实的过程中揭示和理解了抽象真理的实质,在他思考事实的时候在内心使用这条抽象真理去理解这些事实,但并没有提出要记住这条真理本身的目的时,这条抽象真理才能被很好地识记和保持在记忆里。
我和女教师维尔霍汶尼娜一起,在听别的有经验的教师的课时,看到一些事实,这些事实使得我们"发现"了这条脑力劳动的规律性。譬如说教算术的女教师雷萨克,她在五年级讲了一规则。她向儿童提出的目的是要记住这条规则。但她首先努力做到使儿童深刻理解这一规则的实质。然后,当儿童透彻理解了这一规则后,她就提出一系列例子让儿童去反复理解和反复思考。儿童们在思想里运用这条已经很好地理解、但还没有记住的规则来解释事实性的例子。于是我们就看出了:儿童的思想越是深入地集中在事实上来解释刚才讲过的规则,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越是不注意追求识记的目的,以及经过他们的意识思考过的事实越多,那么这条规则的识记和在记忆中的保持就越牢固。
当我们发现这条重要的规律性以后,女教师维尔霍汶尼娜很快就改用别的方式来指导学生的脑力劳动了。在上语法课以前,我们就拟定了一些语言事实和现象的范围,以便使儿童在思想上深入思考它们的同时来解释语法规则的实质。已经透彻理解的规则,这时就不是死背硬记,而是多次地被用来从思想上说明事实了。儿童在思想上多次地想到这条规则,于是规则对他来说就好像成了一把他学着使用的钥匙。虽然这时候并没有提出记住这条规则的目的,但是在多次地作为钥匙来使用以后,规则也就记住了。记住了而且几乎没有任何人再忘记。记住了而且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背诵。特别重要的是,通过这条途径而记住的规则,当遇到其中有什么被忘记的时候,儿童经过一些努力就能回想起来。可能是,儿童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是在回想曾经从他的意识里经过的许多活的语言事实,而借助于这些事实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痕迹,他回想出了规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