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张山人轶事

 

《苏东坡年谱》载:“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正月元日,苏轼从潍州回东京汴梁听从调任,二月至京师,有命不许入城,寓居城外范镇东园待诏;将赴河中上任,至陈桥驿改差彭城。”此年东坡42岁。

七月,大河决,水围徐州城欲没,苏太守履屦杖策,亲入武卫营率军士和老百姓筑堤救城。十月十三日河复故道,水退而船挂树梢。因治水有功,苏太守受朝廷奖谕。

洪水过后,次年徐州大旱,苏太守率领同僚与军民至城东石潭谢雨,而得甘霖,遂即劝农稼穑。

苏太守上任后整整折腾近一年时间,自然灾难才停止下来。他开始梳理政事,有了喘息机会。

儒、释、道三学皆通的苏太守,于43岁那年结识了云龙山隐士张天骥。张天骥号云龙山人,父名张希甫,母李氏,全家信奉道教,兼晓佛学,且于山麓结茅庐而居。其志欲“仙人已乘黄鹤去”,故驯养仙鹤以彰向背。苏太守深知其意,于是作《放鹤亭记》记下此事。

然而,张山人之父希甫先生尤善彭祖辟谷导引之法。《苏轼文集》卷六十六记《跋张希甫墓志后》一文,道明张山人一家宗教信仰以及热衷于道教文化。苏太守说他在徐州为官时,认识了张希甫与张山人。元年(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之冬,李夫人病殁,徐州人称赞她贤惠,且对于生死看得很淡,认为是自然规律。张山人将母亲生前手书拿出示人,记录下对佛教感悟、道教格言,多达数十张,而且笔力雄健,条理分明。

此时,张山人父亲70岁,老伴逝去,悲痛至极,欲随夫人而去。怎样寻死?他选择了不吃饭,只喝水,待瘦死、饿死了事。殊不知,他善于辟谷导引术,百日后虽饿得皮包骨头,但精神旺盛,眸子炯然有神。苏太守劝他何苦呢?这样儿子整天为你担忧,你忍心吗?你要知道人生如寄,何不颐养天年,待寿终正寝不好吗?张希甫才开始愿意进食。苏太守与张山人欣然。

二年之后,苏轼谪居黄州,张山人来信,苏轼才知道他父亲仙逝,不免伤感一番。

然而,不论从哪个层面上看,苏太守与张山人交情还是深厚而真挚的。《苏轼文集》卷六十《徐州与人一首》记下:“州人张天骥,隐居求志,上不违亲,下不绝俗,有足嘉(赞许)者。近卜居云龙山下,凭高远览,想尽一州之胜,当与君一醉,他日慎勿匆匆去也。”《放鹤亭记》也说:“郡守苏轼,时从宾客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其下有人(指张山人)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余饱汝(指仙鹤)。”这种生活,无疑也是苏太守向往的。

然而,《河南邵氏闻见后录》作者,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或资料,把苏太守与张山人的友谊,却说得一反常态:“或问东坡,云龙山人张天骥者,一无知村夫耳。公为作《放鹤亭记》以比古隐者,又遗以诗,有‘脱身声利中,道德自濯澡’,过矣。”东坡笑曰:“装铺席耳。”东坡之门(学生),稍上者不敢言,如禽聪、蜜殊之流,皆铺席中物也。

此书作者,把禽聪名字写错了,应为琴聪或思聪,字闻复,俗名彭九,杭州钱塘僧人,善琴、诗书与丹青。蜜殊指的是僧仲殊居钱塘,善啖蜜、辟谷,东坡尝与食蜜共饱。苏太守分别有《送钱塘聪师闻复叙》和《安州老人食蜜歌》记载他们之间友情,苏太守又怎么会说这些友人和门人是“装饰铺席之物”呢?